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第四章 离魂
我从虚无的状态回转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憨厚的脸和一旁的狗挤在一起。呼吸很均匀，人睡着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他的睡脸无邪并且安静。我不禁摇头笑了，沦落到这个了无人迹的山谷，他还能如此坦然地睡去。痴儿，也有他自己浑然不顾的幸福。
这个精巧的山谷里从无浩月长空，但是月明树的隐隐光亮已经足够照明了，自然，而且柔和。月明树，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好几年了，我几乎不用火来照明，月缺的时候，我早已适应在黑暗里摸索，不，应该说我的眼睛早已练就了在黑暗里清楚看到东西，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养生的标志，我一直遵循着自己过去的生物钟，不让它因为枯燥而紊乱。
月明树只有在满月的时候才能散发出虚弱的光亮。也许造物者自有他的思量吧，在终年不见光亮的这里，安置了这样一种树，这山谷里的不知名的异草奇木格外多，补足了许多没有日光月明带来的缺憾。其实它们每一种都有我起的名字。象月明树一样，它们都有自己奇特的功能和特点。四季果，是一种长年生长结果实的树，我长年以它为食；干水荷，这种长在四季果下的陆地植物每天清晨，卷起来的大匹的类似荷的叶子就会掬一鸿清水…还有麻琴草，紫罗衣…它们每一种都是如此不凡和奇特。只有狗尾草是寻常的。我一时痴想着，有些恍惚，若是我从来不曾陷入此地，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树原来也可以发光的吧？
怎么了？为什么我的太阳穴如此地痛？我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弄的几乎昏厥。定定神，我坐下来调理内息慢慢接受了那些东西。这是人的意念，我的结论让自己惊呆了。在影响着我的思绪的那分明是人的意念，他在笑，那笑声很爽朗不羁，虽然是无声的，但是我怎么可能弄错远不同于植物的思考的来自于人的意念？“袅袅沈水烟，乌啼夜阑景。曲沼芙蓉波，腰围白玉冷。哈哈哈，果然是个好所在！”这是一首古诗，自小对古诗有些研究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李贺的《贵公子夜阑曲》？
我仓惶地寻找着那些意念的出处，最后，惊讶地看着那个沉睡的孩子―――这，显然来自于他。只见他双足一点就轻巧地跳了起来，以瞬间的速度跃上附近的一棵月明树盘坐起来，这，全然不是刚才我感觉不到任何意念痕迹的痴儿。我疑惑地站起来，却听到隐隐传来的声音：“兄台且坐一旁。待我稍时说话。”他的声音很明快，很安定，应该说充满了明朗的色彩。这绝对不是那个痴儿有的。我听着，吃惊地看着他，点头，而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是说物理上的从耳朵听到的声音。
我片刻间就意识到了这个人的意念非常的强，他不是那个痴儿！他完全可以深入我的头脑和我直接对话。我突然笑了，“哈哈哈”，我发自内心地狂笑着，这是我12年来，也许比这还要久，第一次这麽发自内心的狂笑，我第一次感到自己连指尖都充满了喜悦！
机会，它终于来了，并且如期而至！哈哈哈……
我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坐。我只能任由自己没有防备地看着他，他不再有任何声音和意念传来。但是我的心里揣满了期待和信任。不可思议，我竟然信任他，一个陌生人。我的信任绝对不是来自于对目前绝望境地的无望和挣扎。多年的与世隔绝并没有让我丧失任何对陌生事物的怀疑和提防等等这些作为人和动物最基本的特性。刚才，对这痴儿我就有过怀疑。我甚至来不及细想这强大的信任的洪流来自何处。它象磁铁一样吸引着我的关注。虽然我对眼前的一切仍旧一无所知，这磁铁般的厚重和温和毫不费力地拖住我的信任。这情形，和我当初遇到师傅时多么相似，幸福让我几乎泪流满面，12年了，我的机会，它终于来了，并且如期而至！
等待是如此漫长，成千上万个蚂蚁在每一个神经末端嘶咬。我史无前例地忍受着等待的折磨。比起此刻已过2个时辰的等待，12年的等待反而显得微不足道。无数个念头泛滥般的涌到眼前。我，竟无声。
“得罪，得罪。兄台久等了。”随着头脑里暗暗传来的同先前一样爽朗的声音，那孩子跳下树来，很稳键，而且轻盈。我霍地站了起来，生怕他就此离去。
“兄台放心，我怎会就此走开？其实我同你一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显然读懂了我所有的念头。但是他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似乎还有笑意，好象他“说”的并非我们最后的机会，倒好象是旁边狗尾草的命运。
“何妨坐下一叙？”他闪到我面前自己先坐下。看着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笑了，和痴儿的笑容完全不同，那笑容有些调皮，更有些不羁，很和气很温暖。总之，这笑容真的太亲切了。我也不禁笑了，坐下。
“兄台见谅了。我尚不能与你用声对话，我无从控制这孩童的发音部分。这和他本身不善言语也有干系。”他“说”道。
“什么？”我一惊，原来他们真的是两个人。这一句却是脱口而出，因为我能感知他传来的意念，却还不能同他一般将自己的意念传给他。我对他的问题，仍旧只能说出口。
他读出了我的念头，摇头，笑笑，“不，也许3个更妥当。”他随手指指一旁熟睡的狗。“此狗系经久前是我的瘦马，亦曾是一个会思想的魂魄。”看着我眼里太多的疑问，他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敲我一下，笑道：“此子醒来之前，我可说与你一些过往。只是我们下一次的谋面，只恐只能是下个月的月圆时。”
我心里一动，思量难道他就是师傅让我等待的人？他言辞流利，速度很快，却掺杂了一些古旧的文辞在内。
“然，兄台，君亦我欲寻找之人。”不待我回答，他问道：“可知’天若有情天亦老’？”
我失笑，并非全是因为他言语里的生涩旧句。3岁能读，我怎会不知道“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后来有很多人引过后半句来形容男女间的相思刻骨，而“天若有情天亦老”更被认为是奇绝无对。
他的脸露出奇异之色，继而大笑：“我却不料涂鸦之作可以流传至今。”
“李贺潇洒鬼才，怎能是涂鸦之作。”我有点着急，这一句却是脱口而出，因为我能感知他的意念，却还不能同他一般将自己的意念传给他。我对他的问题，仍旧只能说出口。
“你是谁？”我有点恼火地问道。他适才念《贵公子夜阑曲》时，肯定早已领会到我知道那是李贺的诗句。又偏偏找出李贺妇孺皆知的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来问我。然后又以站在高处的语气评论那是涂鸦之作，我暗自思忖他一定不喜欢李贺得紧。不然怎么能在言语间轻薄小觑李贺？我自小身体薄弱，父亲便总让我读些气魄玄幻不羁的诗，而李贺身为鬼才，自然是我不可缺少的功课。李贺的诗诡异奇特，不羁灵活，更有凡人绝对不可比拟的聪颖和超脱在其中，“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苦昼短》的气势岂是凡人可可稍可仰视的，更不要说是比肩了。他是我从小最景仰的诗人之一。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惊，这个人能读懂我的想法，现在我想的这些他不是全都明了，他岂不是会恼怒？
谁知道他淡然一笑，甩了甩衣袖道：“多谢兄台抬举。”他的身体仍旧是那痴儿的，这样的举动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我不知怎麽，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接收到他的回答，我更加糊涂了，狐疑地问道：“请问你的意思是？…”
他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神色比起适才的洒脱绝然不同。站起身，他背过去，注视了一会不远处睡着的狗,很从容：“兄台与我，唯有坦诚。”
看着他的举动，我一点感觉不到那是个孩子的身体。被他说的越发不解，我仿佛已经触摸到了很多神秘之后的厚重。
他叹息了一声―――
“不才李贺。”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我从虚无的状态回转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憨厚的脸和一旁的狗挤在一起。呼吸很均匀，人睡着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他的睡脸无邪并且安静。我不禁摇头笑了，沦落到这个了无人迹的山谷，他还能如此坦然地睡去。痴儿，也有他自己浑然不顾的幸福。
这个精巧的山谷里从无浩月长空，但是月明树的隐隐光亮已经足够照明了，自然，而且柔和。月明树，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好几年了，我几乎不用火来照明，月缺的时候，我早已适应在黑暗里摸索，不，应该说我的眼睛早已练就了在黑暗里清楚看到东西，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养生的标志，我一直遵循着自己过去的生物钟，不让它因为枯燥而紊乱。
月明树只有在满月的时候才能散发出虚弱的光亮。也许造物者自有他的思量吧，在终年不见光亮的这里，安置了这样一种树，这山谷里的不知名的异草奇木格外多，补足了许多没有日光月明带来的缺憾。其实它们每一种都有我起的名字。象月明树一样，它们都有自己奇特的功能和特点。四季果，是一种长年生长结果实的树，我长年以它为食；干水荷，这种长在四季果下的陆地植物每天清晨，卷起来的大匹的类似荷的叶子就会掬一鸿清水…还有麻琴草，紫罗衣…它们每一种都是如此不凡和奇特。只有狗尾草是寻常的。我一时痴想着，有些恍惚，若是我从来不曾陷入此地，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树原来也可以发光的吧？
怎么了？为什么我的太阳穴如此地痛？我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弄的几乎昏厥。定定神，我坐下来调理内息慢慢接受了那些东西。这是人的意念，我的结论让自己惊呆了。在影响着我的思绪的那分明是人的意念，他在笑，那笑声很爽朗不羁，虽然是无声的，但是我怎么可能弄错远不同于植物的思考的来自于人的意念？“袅袅沈水烟，乌啼夜阑景。曲沼芙蓉波，腰围白玉冷。哈哈哈，果然是个好所在！”这是一首古诗，自小对古诗有些研究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李贺的《贵公子夜阑曲》？
我仓惶地寻找着那些意念的出处，最后，惊讶地看着那个沉睡的孩子―――这，显然来自于他。只见他双足一点就轻巧地跳了起来，以瞬间的速度跃上附近的一棵月明树盘坐起来，这，全然不是刚才我感觉不到任何意念痕迹的痴儿。我疑惑地站起来，却听到隐隐传来的声音：“兄台且坐一旁。待我稍时说话。”他的声音很明快，很安定，应该说充满了明朗的色彩。这绝对不是那个痴儿有的。我听着，吃惊地看着他，点头，而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是说物理上的从耳朵听到的声音。
我片刻间就意识到了这个人的意念非常的强，他不是那个痴儿！他完全可以深入我的头脑和我直接对话。我突然笑了，“哈哈哈”，我发自内心地狂笑着，这是我12年来，也许比这还要久，第一次这麽发自内心的狂笑，我第一次感到自己连指尖都充满了喜悦！
机会，它终于来了，并且如期而至！哈哈哈……
我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坐。我只能任由自己没有防备地看着他，他不再有任何声音和意念传来。但是我的心里揣满了期待和信任。不可思议，我竟然信任他，一个陌生人。我的信任绝对不是来自于对目前绝望境地的无望和挣扎。多年的与世隔绝并没有让我丧失任何对陌生事物的怀疑和提防等等这些作为人和动物最基本的特性。刚才，对这痴儿我就有过怀疑。我甚至来不及细想这强大的信任的洪流来自何处。它象磁铁一样吸引着我的关注。虽然我对眼前的一切仍旧一无所知，这磁铁般的厚重和温和毫不费力地拖住我的信任。这情形，和我当初遇到师傅时多么相似，幸福让我几乎泪流满面，12年了，我的机会，它终于来了，并且如期而至！
等待是如此漫长，成千上万个蚂蚁在每一个神经末端嘶咬。我史无前例地忍受着等待的折磨。比起此刻已过2个时辰的等待，12年的等待反而显得微不足道。无数个念头泛滥般的涌到眼前。我，竟无声。
“得罪，得罪。兄台久等了。”随着头脑里暗暗传来的同先前一样爽朗的声音，那孩子跳下树来，很稳键，而且轻盈。我霍地站了起来，生怕他就此离去。
“兄台放心，我怎会就此走开？其实我同你一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显然读懂了我所有的念头。但是他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似乎还有笑意，好象他“说”的并非我们最后的机会，倒好象是旁边狗尾草的命运。
“何妨坐下一叙？”他闪到我面前自己先坐下。看着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笑了，和痴儿的笑容完全不同，那笑容有些调皮，更有些不羁，很和气很温暖。总之，这笑容真的太亲切了。我也不禁笑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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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读出了我的念头，摇头，笑笑，“不，也许3个更妥当。”他随手指指一旁熟睡的狗。“此狗系经久前是我的瘦马，亦曾是一个会思想的魂魄。”看着我眼里太多的疑问，他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敲我一下，笑道：“此子醒来之前，我可说与你一些过往。只是我们下一次的谋面，只恐只能是下个月的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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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他淡然一笑，甩了甩衣袖道：“多谢兄台抬举。”他的身体仍旧是那痴儿的，这样的举动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我不知怎麽，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接收到他的回答，我更加糊涂了，狐疑地问道：“请问你的意思是？…”
他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神色比起适才的洒脱绝然不同。站起身，他背过去，注视了一会不远处睡着的狗,很从容：“兄台与我，唯有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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