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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才的闪光给浮世卑微的我们片刻而深刻的安慰,曾经把在浮世漂浮的我们紧紧地抓住,这一片刻,我们在所有其他的地方都不可能得到,这样幸福的飞翔,我们在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抹掉。 (好文章,让我想起海子和年轻时代)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 作者:燎原

  在苗条纤秀的年代,胖人是不合时宜的人。

  我们的时代充满了时尚。


  迪厅和街舞,琳琅满目的衣衫,加上让人High的药品,前所未有地解放了人类的身体。

  但是隐约浮现的是:“这是一个不能说自己的话的年代。”

  语言这一种钞票,在电视、网络和广告牌上迅速地复制,奇妙地在无数次复制之后仍然崭新和生硬。

  在这样的年代,诗人是不合时宜的人。

  正如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贫穷的人是不合时宜的人。

  我在肥皂剧的泡沫里,阅读一位已故诗人的传记。

  书前的照片显示,他的身体不美,他的身体荒蛮但不美,他的家乡贫穷,他的童年露出单薄的向往,他的母亲悲哀和沉默。

  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用身体写作,他用身体的一部分——发热的头颅写作,用疯狂的激情写作,那疯狂的激情看来好像没有方向,无法收束,因此耗尽了他的生命。

  当然,诗人不止一种。有的热,有的冷,有的红,有的黑,有的吐,有的纳。

  在装修得宜的大书店里,我看到他热爱的梵高,以每本数十元的价格和小资一起喝下午茶。那个眼神执拗的梵高被背叛了吧。相比之下,跟他价格差相比拟的毕加索、马蒂斯和小资一起品酒喝咖啡一定优游自得得多。我仿佛看见他们两双眼睛中冷嘲的光芒。

  80年代愤怒青年的声音十分清晰,今天最有号召力的则是雅痞们冷嘲的声音。即便是当下少年貌似迷狂的情爱歌咏中,也沉淀着一种厚厚的冷嘲的底子。

  是的,今天我们的生活是一锅被广告和传媒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冷嘲是我们迫不及待的需要。

  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诗歌——“阳光打在地上”。我们不需要踩着他的笔迹一点一点靠近疯狂。诗歌的语言像女人的妆容,他的这一套不流行了。就像王菲脸上的晒伤妆,忽焉就过季了,我们又回到了流行纯情的先锋地带。

  我们的社会忽焉过了青春期,只好用纯情来掩饰,就像人们的身体,多少得选择一件衣服穿上。那些谈情说爱的流行歌曲,我们尽可以随便唱唱。我们有灵魂,自己热爱自己的人们,不会舍得抛弃灵魂,或者杀死灵魂,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锁进保险箱里。

  西川在《怀念》一文中说,“那次谈话的内容我已记不清了,但还记得他提到了黑格尔,使我产生了一种盲目的敬佩之情。”这话说得真好。我想,即便一个人再成熟,再世故,他要活下去,也无非出自那种本质上与童年毫无二致的单薄的向往:“一种盲目的敬佩之情。”无论你敬佩什么也好。

  斯蒂芬·茨威格这样说起荷尔德林,“一个在天堂外迷路的天使所具有的悲伤”。这样说海子不那么恰当。他的身体不完美,他的许多篇章也不完美。而天使是完美的代名词。我想臧棣的话也许有道理,“他的内心脆弱”,这不好。他的生活贫困,他的爱情残破,他的寿命短暂,这些不好。那个不完美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卑微的人,而非天使。但他得到了天才的闪光。很多人读到过那些闪光的诗歌,也许盲目的敬佩之情还是存在的,但比它更深地存在的是醇酒、羽绒和爱人也不能给的温暖。他天才的闪光给浮世卑微的我们片刻而深刻的安慰,曾经把在浮世漂浮的我们紧紧地抓住,这一片刻,我们在所有其他的地方都不可能得到,这样幸福的飞翔,我们在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抹掉。

  语言可以跟身体一样确切不疑,假象可以跟真实一样具有冲击的力量。

  这个诗人是一个傻孩子,他没有成年,他没有生活过,他不懂得怎样生活。

  纯净的人格不合时宜,高洁的品性和心地不合时宜,追随真实还是追随假象任人选择,但成败不一。

  用25岁就结束的生命换一道天才的闪光,值得吗?没有人可以评判,也没有人可以选择。那是他和命运的遭遇。

  我爱过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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