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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的一天”(之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不多一会儿,老罗平静了下来。他用两手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启动车往办公室的方向赶去。

办公室里一切照常。老罗工作的是一个咨询公司。像很多大公司一样,人们每天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忙碌着。有的像辛劳的蜜蜂一样一声不吭埋头苦干。有的像美丽的蝴蝶一样,在花丛中左右扑腾,虽没采花蜜,但看起来并没少忙乎。

正等待电脑启动,老罗的电话响了。是他这一组的经理打的电话,让他过去她办公室一趟。

他的经理翠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英裔女人。她有一个本领是老罗经常叹服的:在更上层的领导面前,一会儿她可以变成一只勤劳的蜜蜂,一会儿也可以幻化为一只左右扑腾给花园增添美丽的蝴蝶。随机变幻,一切就看领导的喜好。而在下属面前,她就既不是蜜蜂也不是蝴蝶,而是坚定的铁娘子。

对在本公司服务了十多年的老罗,铁娘子还是留有几分客气的。她在老罗面前摊开几页纸,和颜悦色地问,为什么他负责的项目A这次又超出预算了。

她摊开的纸有点像车行修车完毕后出具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项目A上不同等级的参与者花的时间,费率,发生的费用等。最后是一个总数。按人工和费率来收费原是他们这个行业的惯例。只不过在越来越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咨询公司越来越趋向按客户的喜好收取固定费用。这么一来,对于一个特定项目,无论时间花多花少,公司收的款项是不变的。那么公司自然期望员工能用最少的时间出活。

其实,老罗早在项目开始时就向她提醒过项目A所需的时间会超预算这个可能性,也婉转解释了原因。当初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但看样子这次他又得背黑锅了。

老罗暗暗深吸了口气,语气谦卑地提起了项目初期他们之间的那次交谈。翠西听完了也不看老罗,转身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电脑。完了转过身问,为什么文件库里没有内通记录这个。老罗给问住了。因为之所以超预算,是之前报的价太低。而之所以报太低,是因为报价里忽略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工作。那部分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没了它,整个项目完成后出来的结论将经不起推敲,甚至会含有抵触法律的内容。而出报价的那个部门是大老板的侄子当的头。这一切翠西她心知肚明,也知道一旦出内通,势必把矛头直接指向大老板侄子那个部门。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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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乐韵书香 / 第一次讲个小故事。大伙儿轻拍。 +1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原创)老罗的一天

    “那么,这就算弄完了?” 照律师的指示填好一堆表格后,老罗又在离婚协议最后一页上签了名,完了又问了一句。

    对面的范律师眼皮也不抬,一边哗啦哗啦翻着文件一边说:“大概就是这样了。我们这边还有些程序要走。比如呆会儿我的助手会把这些材料给对方律师送去签名。签完了材料要递交法庭,等候法官审阅,在法庭令上签名等。” 说完这几句,范律师也已经检查,签署,归类完所有文件,抬起了头。

    他站起身,向老罗伸出右手 “你这边静等消息就可以了。” 老罗喜欢这位律师利落但不咄咄逼人的工作风格。他和范律师简短地握手言别后,就想着赶紧回办公室去。过几天就是一个项目完成的截止日期,这段时间特别忙。

    楼下,通往访客停车场的旋转门开了,走进一个形色匆匆的中年女子,正是老罗的前妻安娜。她的律师也在这幢楼办公,估计是赶着去她律师那儿签文件。老罗望了她一眼,她也正看向这边,一看是老罗就迅速地转移了视线。“切”,老罗不屑地撇了下嘴,也目不斜视地走了。

    外面起风了。时已初秋,云层如叠嶂,有点要下雨的意思。坐在车里,老罗愣了会儿神。他习惯性地打开驾驶座旁的杂物盒,却想起应前妻要求他已戒烟半年多了。“Fuck!” 他低吼了一声,泪水不期而至地涌入眼眶。越来越多酸楚的泪,如洪水般冲破堤坝。他干脆闭上眼,任由自己涕泗纵横,心里一遍又一遍骂着“F word”。(待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先坐头排沙发💺,等着续集。
      楼主文笔很不错。
      • 谢谢。 +2
        你昨天的话对我鼓励还是蛮大的。一直以来我其实挺喜欢写作,没在科班学过有点不大自信。还希望你多多指教哟!😄
        • 天凉好个秋!赞😄
          • 谢谢☺️
        • 谈不上指教啊,你的文笔功力我早就注意到了,向你学习!
    • moral lesson 好象是人不应该委屈别人,但是更不应该委屈自己,还是随心所欲,恣意妄行来得爽快。否则辛苦半天,还是要被扫地出门。
      • 生活告诉我们的moral lesson太多太多。。。
    • 真小
      • 哈哈,还没完呢。课间休息,等我享用点零食先。
    • 好文笔,干净利落。坐等续集 +2
      • 谢谢。
    • 一定要写下去,不要像有些写手写一半就虎头蛇尾,甚至通过一些大胆的描写来吸引人。
      • 只要有美感,大胆一点也无妨😂
        •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排斥的啦!
      • 正在考虑尺度大胆一些的尝试,呵呵。 +2
        • 就等老夜你的了! +2
        • 你不写罢了,一写肯定有特色!
    • 怎么好多故事女主角都叫安娜? +4
    • 好文
      • 谢谢。
    • 赞!坐等,继续
      • 谢谢。
    • 此文,此景(户外),此ID...实乃“天凉好个秋。
      • 应景儿吧😄
    • “老罗的一天”(之二) +1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不多一会儿,老罗平静了下来。他用两手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启动车往办公室的方向赶去。

      办公室里一切照常。老罗工作的是一个咨询公司。像很多大公司一样,人们每天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忙碌着。有的像辛劳的蜜蜂一样一声不吭埋头苦干。有的像美丽的蝴蝶一样,在花丛中左右扑腾,虽没采花蜜,但看起来并没少忙乎。

      正等待电脑启动,老罗的电话响了。是他这一组的经理打的电话,让他过去她办公室一趟。

      他的经理翠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英裔女人。她有一个本领是老罗经常叹服的:在更上层的领导面前,一会儿她可以变成一只勤劳的蜜蜂,一会儿也可以幻化为一只左右扑腾给花园增添美丽的蝴蝶。随机变幻,一切就看领导的喜好。而在下属面前,她就既不是蜜蜂也不是蝴蝶,而是坚定的铁娘子。

      对在本公司服务了十多年的老罗,铁娘子还是留有几分客气的。她在老罗面前摊开几页纸,和颜悦色地问,为什么他负责的项目A这次又超出预算了。

      她摊开的纸有点像车行修车完毕后出具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项目A上不同等级的参与者花的时间,费率,发生的费用等。最后是一个总数。按人工和费率来收费原是他们这个行业的惯例。只不过在越来越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咨询公司越来越趋向按客户的喜好收取固定费用。这么一来,对于一个特定项目,无论时间花多花少,公司收的款项是不变的。那么公司自然期望员工能用最少的时间出活。

      其实,老罗早在项目开始时就向她提醒过项目A所需的时间会超预算这个可能性,也婉转解释了原因。当初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但看样子这次他又得背黑锅了。

      老罗暗暗深吸了口气,语气谦卑地提起了项目初期他们之间的那次交谈。翠西听完了也不看老罗,转身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电脑。完了转过身问,为什么文件库里没有内通记录这个。老罗给问住了。因为之所以超预算,是之前报的价太低。而之所以报太低,是因为报价里忽略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工作。那部分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没了它,整个项目完成后出来的结论将经不起推敲,甚至会含有抵触法律的内容。而出报价的那个部门是大老板的侄子当的头。这一切翠西她心知肚明,也知道一旦出内通,势必把矛头直接指向大老板侄子那个部门。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嗯,入题了...不剧透😄
        • 一上来,作者已经向读者展示了两条线索,一个是离婚案之战,一个是公司内之争斗。篇幅应该不会小,看两条平行的线索最后如何交织在一起。
          • 这个这个。。。
          • 嗯,拭目ing
      • 真好看。楼主还有几把 brush 么。 +1
        • 谢谢。
      • 挺精彩的,坐等(三)。
    • 老罗的一天(之三) +1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老罗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翠西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回头对他说,你要么去写个报告放在文件库里,要么检查下你们的工作时间,看记录得是不是准确。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罗说,你不是年终考核时说希望晋级的吗,都说了好几次了吧。晋级可是需要你自己争取的,有时候也包括在有些问题上的妥协。

      老罗连连称是,脸部的肌肉却扭成一团,似哭似笑。趁自己完全失态前,他赶紧说,你说的都对,那没其它事讨论的话我就先忙去了。

      回到自己的卡位,老罗抑制不住自己,对着电脑屏幕恶狠狠吐了好几个无声版的”Fxxk U”, 这才感觉舒坦了点。

      邻座麦可是一个韩国移民过来的同事,平时和老罗关系还算好。注意到老罗去经理那儿好一阵而且回来似乎情绪不佳,他凑过来问“伙计,没事吧?” “没事儿,谢谢了。” 老罗故作轻松地回答了他的好奇,并不打算和他掏心掏肺地诉说自己的烦恼和委屈。

      这是因为在之前的一个项目上,老罗有过类似问题时曾问过他,如果换作他,他会怎么办。麦可几乎毫不迟疑地回答,他肯定就按原来报价内容出活。如果有后患,那将不是他的责任。麦可在这行也干了多年了,他的回答也许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应对方式。老罗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么做违背职业道德啥的先不说,要真出了事,一个负责具体执行的人员怎么也逃不了干系。老罗却没想到,就算真出了事,那也是好几年以后了,那时候他很可能该混上去的位置也混上去了,该跳的槽也跳了。

      白天的时间过去了大半。快三点钟时老罗才到楼下餐厅买了个三明治。回到办公室一边啃着午饭,一边检查着A项目所花时间的记录。他捋了好几遍才砍下来十个小时左右,其中约一半是自己的小时数。他实在不忍心砍那些实习生和初级咨询师的业绩。他知道他这个小团队里的每只小蜜蜂都付出了很多,砍他们的小时数意味着他们要在其它地方找补回来,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窗外天色已渐暗,到下班时间了。今天女儿有游泳训练,他不能在公司加班。老罗正收拾准备带回家做的文档,他的手机提示有微信进来。老罗在本地的微信朋友圈没几个,而国内现在天还没大亮。难道是... 老罗脑海里瞬间闪过他前妻的身影。
      (待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一个问题,前妻不是现在要闹离婚的妻吧?第三条线索。
        • 文件都签了肯定就是前妻了吧。否则老罗都白哭了。。。
          • 哦哦,那就还是一个人,否则我还以为前妻介入造成离婚。小说挺吸引人的,继续!
            • 嗯嗯,你可能不是唯一一个有此疑惑的,还是称呼“安娜”最好。可惜改不了了,凑乎看吧。😄
              • 对,改成安娜。而且安娜的微信老罗应该很熟悉,没有任何疑惑。一个建议,全部贴完后,你可以把所有段落合在一块,完整地重新贴上来。这样有机会修改。
                • 微信收到的信号声不都一样吗?真诚请教。。。
                  • 你说的对,我是从来不用微信的,以为能设置音乐。
      • 这个是什么节奏呢?
    • 好文笔,干净利落。坐等看大胆的章节。:) +1
      • 请问,你期待着什么样的大胆? +2
        • 是不是整个故事分2+条并行的路来叙述,比如在L那里发生的故事的同时,写一些A那里在同个时间段里的事?
        • 让肉友们都流哈喇子的那种。
    • 看的很过瘾。期待。。。
    • 行文干练,好👍
    • 老罗的一天(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老罗拿出手机一看,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老田,他国内大学同学,现在在多伦多一家电脑公司当主管。

      老田的微信只转了一则新闻。老罗哪有心思看什么新闻,他自己的生活已经够他烦的了。“莫名其妙,这家伙还真有闲功夫。”老罗嘀咕着刚要关掉手机屏,又有显示老田发了一条新消息,“看到这个了吗?据说他是咱母校那一届的翘楚。真太让人痛惜了。” 老罗这才注意到,第一则新闻的标题是“加州著名高科技公司H1B签证华人软件工程师跳楼自杀。” 老罗站在桌边,默默地读了那条新闻。

      看完后,他给老田回了一个词“唉”。发出去后想了想,又补发了一条“找个时间喝一杯吧。” 发完微信老罗抓起鼓鼓的电脑包,往门外冲去。时间已经晚了几分钟,路上车堵不能再耽搁了。

      出到市郊,老罗在空旷的407高速上向西一路飞驰。西边的天际还有残阳的一片余晖,是暖暖的橙色,混着几缕灰紫和灰蓝。

      他忽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年的夏季,他和老田还有其他几个同学喝了酒像疯子一样在操场上乱吼崔健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当时仿佛就是这个天色。只不过,彼时盼望着月亮快点出来,更刺激的夜生活好正式开始,而现在希望太阳慢点下去,再留一点时间给他。

      也许因为今天是多云转阴的天气吧,余晖还是很快暗淡下去了。好在407一路畅通,他很快就到了高速路出口。

      下了高速,等红灯时老罗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杂物盒。刚要打开,却想起那儿没香烟,不禁哑然失笑了。老罗的手拍了拍盒子,空气里仿佛飘荡着安娜愤怒的声音:

      “你看你一个成年人怎么那么没自控力?”
      “太自私了吧,让我们娘俩抽三手烟!”
      “既然晚上反正都要在家加班,为什么不早点下班,准时接孩子?”
      “你有时间给不认识的人做义工,为什么没时间把后院草地弄一弄啊!?”
      “我上完一天班还要做饭,洗碗,辅导女儿功课。你嫌我不够累是吗?!”
      “说白了,你就不想好好过日子呗!”
      ... ...

      “明天得记着去买几条烟,车里,办公室,家里都得存点。” 老罗琢磨着。转念一想,不行,车里和家里还是算了,让女儿吸三手烟终究不好。

      绿灯亮了。老罗稳步前行,转过两个弯,就到女儿学校旁的公立图书馆了。他和女儿约好,每逢他来接的日子,她放学就先去和她学校一墙之隔的社区图书馆做功课。做完功课可以玩一会儿电脑。他一下班就马上过来接她。女儿很懂事,对此完全没意见。

      停好车,老罗大步流星地走向华灯初上的图书馆。这个时间点的图书馆还真热闹,除借还书的人之外,有像他这样来和小孩接头的,有来参加图书馆举办的各种活动的,还有半大小子姑娘们聚集讨论功课的。图书馆里男女老少,一派祥和。

      远远地他就看到女儿了。她背对着门口,坐在电脑前,小小的脑袋带着一副大大的耳机。看着女儿的背影,老罗不禁裂开了嘴。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她抬头看到了老爸,于是摘下了耳机,准备收拾走人。他问“你在听啥?”女儿兴奋地告诉他一首“特好听”的新歌的名字,他伸手拿过耳机,女儿问“咱不急着走吗?” 老罗回道“不急,不急这一刻。” 他蹲下身子认真地开始听女儿介绍的新歌。赶了一整天,至少这一刻,他不愿意再赶时间了。

      这一夜,老罗做了很多梦,有悲伤的,也有欢乐的。

      (全文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读完了,呵呵。
      • 一颗闪耀的文学新星。
        • 谢谢,过奖了。这坛子上比我有才的太多了。
      • 事情没个结果就结束了,不爽
    • 后记:抬头用“小故事”来形容有点不准确 - 其实就是主人公相对来说普通的一天生活而已。但那就是我想写的。如有误导
      后果自负啊。😄 祝晚安😴
      • 写的不错,晚安。
        • 谢谢。班门弄斧啦。等着拜读你下次的大作。。。晚安💤
          • 过奖了,我哪有什么大作。
      • 好文笔,我爱看。
        • 😘